四美兼容不二门–—喻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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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蘅（1922~2012）字老木，号若水，晚年自号邯翁。江苏兴化白驹人，1922年生， 2012年3月6日仙逝,享年九十有零。诗人、书画家。复旦大学教授，并先后任上海师范大学美术系兼职教授、上海体育学院文化交流中心名誉教授、上海市书法教育研究会副会长、上海诗词学会顾问、浙江诸乐三艺术院顾问、上海复旦大学书法篆刻研究会会长，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。他和吴丈蜀、卫俊秀、陶博吾等被称作“三高”(人品高、学问高、境界高)书法圣手。发表阐发二王源流、参与兰亭论战之系列论文8篇,以及以板桥为重点研究的飏州画派论文13篇。著有《艺文随笔》（附诗词209首）。国内20馀处名胜镌刻或收藏其作品，并载入《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大成》等。他是词学大师龙榆生、当代三大诗人之一吕贞白之大弟子。已陆续出版了《艺文随笔》和《延目》、《夕秀》、《桑榆》等旧体诗词专集，有很多作品被收入《江苏千家万首诗选》、《上海近百年诗词选》、《二十世纪名家词选》、《当代词综》、《中华翰墨名家作品博览》、《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大成》。国内绍兴、杭州、苏州、郑州、曲阜、重庆、广州、庐山等三十馀处名胜镌刻其题咏碑联和作品的收藏。同时发表了关于中国古典文学及书法、绘画等方面的研究论文多篇，如参与因郭沫若、高二适发端引起的书中瑰宝兰亭序的争辩论文八篇，其中两篇被《新华文摘》转载；飏州八家研究论文十馀篇，并穫《广陵区志》认可，被列为二十馀位当代研究飏州八家的著名学者之一。除了《艺文随笔》、《诗书画缘》等专著先后问世外，最近《上海诗词》又刊发了《喻蘅诗词选》。这些著述，汇聚起来林林总总，蔚为大观，使我们得以充分认识到几十年来，喻蘅先生为此所作出的努力和已经达到的境界。2000年4月至7月，应美国耶鲁大学的特别邀请，举办了喻蘅父子艺术联展于校区，穫得了舆论的好评。

喻蘅先生身在一个得天独厚的书香门第，乃父喻兆琦（1898—1941），字慕韩，又字剑峰，这可能是入于高等学府，受到新思潮的影响，因愤世嫉邪而又以剑峰为字。是我国著名的生物学家，原东南大学第一届生物系毕业生。1928年由教育部选送法国，进入巴黎大学动物研究系，攻读甲壳动物十足目虾科分类，为中国研究甲壳动物十足目虾科分类学之创始人。对此，喻蘅先生曾有“水族何人继冥蒐”之诗句寄以慨叹。

喻蘅先生是一位早享盛名且又集诗、书、画、印于一身之名流，套用现今流行语而论，于艺文一道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复合型人才。他在青少年时代，由于接受了传统的教育，所以在中国书法方面早就基础坚实，甚有根底。他以书家圣手二王（王羲之、王献之）为宗，用力至勤，初从唐释怀仁《集王书圣教序》入手，因为王氏之书迹，大都赖此以传，且校与右军遗帖之所有者，纤微克肖。继而乐毅、兰亭，直入晋人之室。终以形成了一如其人诗书满腹，儒雅风流的特色。以我所能看到他的一些作品而论，其自拟神农本笔意为草体《兰亭集序》一幅，摄聚王氏遗帖之形、神于毫端，酣畅淋漓，随文而下笔，不以篇幅而限其才，精神饱满，一气呵成，清新飘逸，赏心悦目，非精勤不倦，究心于王氏书学者，不能臻此妙境。再如他为江西新馀傅抱石先生之故乡傅抱石纪念馆开馆题辞，仅“罗浮括苍，神仙所窟，图书金石，著述之林”十六个字，完全呈现自己的面孔，丽密中更见苍劲之态。他为合肥包正肃陵园落成纪念所书条幅，乃自己所作七律一首，其诗不仅旧瓶新酒，醇香四溢，寓情于诗，语多警策，其书法于纵横捭阖中见规矩，而又更显其老辣，整幅而言，洵才人之诗，学人之字也。他更有令我赞叹不已者，是其以行楷书写龚自珍《咏史诗》的条幅，观赏之际，思绪纷然，久久不欲离去。愚顽如我，虽不能略窥其谋篇布局，运腕走笔之妙，就直观所得，亦可稍见其入乎晋人堂奥而尽得兰亭之风致。

喻蘅先生十分强调艺术家的文学功底，舍此则难以使自己的境界得到应有的提高。就书法而言，当今一些书法家，由于缺少文学功底，除了错别字时有发生外，对所书之内容的作者亦往往张冠李戴，更何论对所书内容的理解？例如：爱国主义大诗人陆游，他本系宋代人，有刊题为唐·陆游者，王禹称者，清代诗人张问陶号船山，同是清代而稍前的大学者王夫之亦自署船山病叟，学界称其为船山先生，因此，有书写张问陶之《梅花诗》而竟刊题为亦号船山之王夫之者。更有甚者，将前人的诗句文字都写错了，而仍然穫得全国之大奖。诸如此类，一向笃实、谨慎，且又学养深厚的喻蘅先生颇多感慨。1984年，园林学大师陈从周先生之弟子陈明哲先生携纸登门，求吕贞白先生之书法时，吕公为书名篇“行行重行行”等古诗十九首，单凭记忆，濡墨展纸，笔无停滞，直到纸尽为止，无一字遗漏或讹误。陈从周先生见之，叹为绝品。吕公之深厚功底，与时下许多书法家，自备手册，临场检用者，真是不可同日而语。所以喻蘅先生乃云：“书家满眼如江鲫，腹烂诗书得几人？”同时在其1989年所作《论书六绝句》中更语重心长，谆谆告诫世之有志于此者，其诗云：

朝辞白帝夜啼乌，万遍千回泛滥书。

舍此宁无诗可录，都缘诗外少功夫。

回顾书坛，确系如此，此诗云云，乃单刀直入而正着要害。

喻蘅先生之于绘画，以山水为主，兼及兰竹，其实他于花鸟造诣亦深，只是未予多所展示而已。我虽然在幼年也曾从师学画，但只是花鸟而兼及于人物，所以，对其作只能凭籍物理相通以略示一般的观感而已，自不能为作深入细致的品评。就中国文人画的范畴而言，他是师法前人，渊源有自，独辟新经，不落窠臼。所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山水画幅，既具黄九烟、夏圭、倪云林之风范，亦有清初王时敏、王原祁、王鉴、王翚四王的矩度，特别是近代宾虹老人黄质先生的浓墨浑点，沉郁深厚，疏朗有致，以少胜多的精湛技法，更助成其树立自家面目。从总体看，他笔锋之所至，无论是层峦叠嶂，飞瀑流泉，或是小桥流水，山野人家，其画面所具有的吸引力，能使你于观赏之际便不知不觉地身入其境，尽情领会和享受个中的意趣，更有为许多人所难以企及的是题画的诗词和相关的文字，使作品具有珠联璧合、相得益彰之效果。这种点睛之术，在把自己所已有的水准和层次不断向更新更高的方面推进。真正达到了如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赞叹唐代诗人王维时所说：“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”。如他的《层峦翠谷图》、《山楼听泉》以及用宾虹法之《山村小景》、《山中古风》等，其气势，其笔墨，其情韵，其色彩，水乳交融，浑然一体，美轮美奂，允称杰构。

黄宾虹大师，曾久居山中研读古今典籍，学问根底很深，就画家而论，其诗应属第一流的作者，他师法自然，自臻于妙境。所以，喻蘅先生创作之趋向，除了转益多师，同时借鉴于大涤子、髡残等而外，终以宾翁为归依。这是他极其聪明的一种选择，无奈他晚年突发左肢偏废之症，否则，在大好河山日新月异之今天，其创作生涯将会更加充实、美好。

幽居空谷，香远益清的兰花和“千磨万击还坚劲”的翠竹，自见之于中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《诗经》和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的《离骚》以后，便被历来的文人、画家作为述志言情的主要对象，尤其是到了宋代，著名画家文与可和爱国志士郑思肖，以其高超的技法，不同的笔调和特有的思想情怀，极尽其能地展露了劲节凌云的气概和托根净土的爱国情操。喻蘅先生作为当代优秀的文人画画家，借兰竹以表达自己的理想与追求，自是必然之事。

       喻蘅先生的家乡兴化，有清一代自板桥先生而下，擅画兰竹者代不乏人，如理昌凤、成启运、魏克三、高甘来、吴鲁宾、魏平孙。或喜画兰，或喜画竹，或兰竹俱画。虽不能方之板桥先生而上之，但各有所长，成就可观。在家乡这种历史氛围之中，喻蘅先生必然有所触觉与感悟，由师法板桥先生及乡先辈徐退、理昌凤等，而旁求于八大、石涛和除板桥先生而外的飏州八家中的其他高手，复又请益于当代画竹大师申石伽先生，左右逢源，自造深得。他所画的兰竹作品，兰之俯仰翻覆，竹之风晴雨露，无不尽态极妍，各有韵致。如其《九畹幽芳不合时》、《几丛婀娜斗烟轻》及《郑令从来罕画风》、《四美兼容不二门》等，清新秀拔，飘逸灵动的画面，使人领悟到什么是艺术美，什么是艺术美的最高境界。

十年前（2008年）喻蘅老（1922年-2012年）集拙句赐祝贱辰，抚今追昔，能不惘然。杨逸明（上海）

释文：

集逸明诗为四截句藉寿逸翁花甲华诞

乐府新声句凛然，小诗欲吐百重泉。

凭栏顿觉诗情涌，肝胆中年似少年。

世间无砚可磨愁，似水柔情却更稠。

处处莺歌声欲醉，劝君莫笑杞人忧。

人生似逛迪斯尼，散漫书生不受羁。

小醉不妨吟兴健，梦飞常与世游离。

此身无计躱诗魔，岁月如烟逐逝波。

襟抱未随秋气老，胸间飞雨啸长歌。

戊子诗人节近日 喻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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